未氓:看不到設計的設計是最好的設計
未氓: 2004年南京師范大學畢業,現為南京書衣坊設計總監。朱贏椿老師的學生,曾經做過兩年教師,不堪寂寞又回到南京,重拾設計至今。
未氓是筆名,氓取音”meng” 取流民,流放之意,未氓意指未流放,將流放的意思。作為一名設計師,挑戰常規是日常,挑戰正統的風險是被正統流放,所以以此名來警戒自己,游走于邊緣,而又不至墜落。
作為一個文科“非科班專業”出身的裝幀設計師,未氓一直覺得書籍裝幀設計的核心往往是語義,而不是構成。而他最感興趣的則是還原那些未完成、夭折的設計本貌,簡單說就是把那些被否定掉的設計整理,歸檔,以及和最后的設計做一些對比思維的切入點、工藝的困難取舍、市場的把握妥協。很少有人知道一個設計作品最后的呈現是經歷一個怎么樣的過程。不一定是最后的作品最好,但必然有一定的合理性。太多的設計師抱怨出版社和市場的約束,源于他們都看不清楚:設計的本貌是為書而服務的,而不是為設計師而服務的。
對話未氓
記者:您有接受過正規的美術教育嗎?
未氓:沒有,我是歷史學出身,設計是半路出家。曾經嘗試過很多種類的設計,在設計過程中不斷積累學習,最后選擇了裝幀設計,想成為一個優秀的裝幀設計師必先成為一個雜家,我覺得這很適合我。
記者:您如何看待藝術和設計的關系?
未氓:我是設計師,不是藝術家。
藝術是藝術家自我表達的一種途徑,藝術應該是純自我出發的,表達對這個世界的自我情緒,以感染其他人。設計師也要表達自我,但在表達自我之前,首先要為設計對象傳達信息,而且這個信息甚至應該以市場信息為主,你的個性只是為這個信息增添與眾不同的價值。
一個過于自負的設計師迷失在自我的漩渦中,就慢慢變成藝術家了。
藝術家完成一幅作品,待見如情人一般,會發出由衷的驚嘆:實在是太漂亮了,太偉大了;設計師完成一件作品,也會頗有成就感地激動一番,像見到自己的妻子:你今天打扮得不錯。
藝術沒有對錯,不分高低。設計則無此待遇,設計的成功與否,要看市場與受眾的反映,這是唯一的評判標準。
記者:您覺得什么樣的設計才是好的設計?
未氓:適合的設計就是好的設計。特別如裝幀,不強調設計,看不見的設計,適合就好。藝術性與市場價值并重,讓人我見憂憐。
記者:國內的設計師現狀和出路如何?
未氓:我見過很多科班出身的設計師,他們才華橫溢,視覺感、色彩感我都自嘆不如,但人文底蘊稍缺,對很多書籍的理解不夠,缺乏創意的切入點,像是華麗的舞步卻沒有旋律。
但凡成為大師的設計師,都在數個領域有自己卓越的建樹,特別是人文底蘊深厚,創意的根源來自人文和生活的細節,缺乏人文的設計師也缺乏發覺美的觀察力。
記者:喜歡自己的第一幅設計作品嗎?能不能簡要地介紹一下?
未氓:我的第一幅設計作品已不可考。但是我的第一幅裝幀設計作品,是司湯達的《紅與黑》,是我自己練習的作品,紅黑色彩的搭配,簡潔的平面構成,建立了我之后設計的色彩偏好,并使我相信神秘產生美感。
記者:您設計的靈感來源哪里?
未氓:我的設計切入點往往來自于書的內容。比如日前為臺灣學者韋政通的《中國思想史》上下卷設計封面時,時間非常的緊張,幾乎只有幾個小時的時間可以思考。當你一籌莫展的時候,翻開書,看看里面的文字,靈感就隨之而來了。韋先生的中國思想史實際上是中國古代思想史。尋找中國古代思想的溯源,我便想到了易經,易經的陰陽學說實際上可看作中國古代哲學的溯源,我取乾坤八卦的乾坤圖案,乾為天,地為坤,作為上下卷的主體圖形,一氣呵成完成了設計。
同時設計靈感來自生活游歷的點滴。我曾有構想做一本香水百科。有一次,我在香水柜臺前經過,營業員遞給我一張飄香紙,是其最近推出的香水產品。這種紙很特別,不靠近沒有氣味,在鼻子前輕輕晃動就能聞到香水的氣味。如果用這種方法,來做一本香水百科,在翻頁的同時既閱讀了文字,又能感受到香水的氣味,使閱讀不僅停留在視覺層面上。后來我去紙張公司詢問這一類型的紙張,發現除了香水,食品,像巧克力、面包味道的紙張也有,這些紙則可以用來做一些介紹美食的書籍。
多積累,多觀察,靈感不經意間就會出現,設計應該是自然流淌而出,絕不是絞盡腦汁而成。
記者:比較欣賞的設計師有哪些呢?
未氓:國外的設計師,除了杉浦老師以外,我都不是特別熟悉。而且我只關注裝幀行業的設計師。老一輩的裝幀家中,呂敬人、黃永松、 陸智昌,以及我的老師朱贏椿都是我的導師。呂敬人設計大多厚重莊嚴,用材講究,可以說是國寶級的設計了, 也是我認為當今中國裝幀設計的最高成就。黃老先生則是把中國傳統文化融合天成的一位老設計師,民俗化的設計卻一點都不俗氣,比當下用民俗元素來做pop設計的先鋒設計師要好不知道多少。而陸先生是我見過的最有氣質的設計師, 簡潔,雅致。老朱則創意非凡,經常有很多驚人的點子,并且,老朱一直強調要做別人買得起的書。我曾經用《風雅頌》為題,為朱贏椿、 陸智昌、呂敬人的作品做一個解說集,總結過去10年中國裝幀設計的發展歷程。
年輕一輩的設計師當中,我則挺欣賞聶永真和友雅的設計。
記者:給我們談談國內的設計環境吧,特別是獨立工作室會面臨哪些問題?
未氓:中國的設計環境,其實有些糟糕。說白了,是弱勢文化的問題。我平常愛開玩笑,問別人:誰殺了中國設計?就像同樣的價格,你會買阿瑪尼不會買杉杉。我們的文化,傳統文化,在西方文化面前處于弱勢,甚至現代平面設計都起源于西方,我們很多設計師都在用西方文化積淀的手法來處理中國設計。要改變這個局面,我們可能要更加重視國學的教育,抓住自己的傳統文化,不要讓它流失掉。
不要去質疑國民審美的問題,重要的是設計是否適合,如果一個作品被槍斃,那一定有槍斃的理由,很有可能就是在天平上,你站得太靠自己了。
一本小小的書,真正用心做的時候每個環節都要精雕細啄。封面、書脊、封底、前勒、后勒、腰封、扉頁、環襯、版式、輯封,有時候還有護封、內封、函套、前言、目錄、附錄、序、再序、再再序、頁眉、頁腳、一標、二標、字距、行距、字體、字號、層級關系……都要考慮清楚。
獨立工作室的生存壓力來自設計的價格。在生存壓力下,如果我們低頭,去接受一些我們不能接受的設計,那恐怕就走入惡性循環,爬不出來了。
記者:比較推崇怎樣的設計理念?
未氓:看不到設計的設計是最好的設計。
未氓的作品很少“為設計而設計”。我們知道很多書籍裝幀設計師的作品是奔著“得獎”去的,追求藝術的形式感。他反而覺得做文學藝術書太討巧,更能在教輔書的設計中找到成就感。盡管入行時間不長,也不算標準的文藝型男,在采訪中我們發現他不關心所謂先鋒藝術、現代裝置,似乎唯一和文藝扯上聯系的就是看電影。那么他的成功似乎就來自于天賦和思考,一種很可能被神秘化的力量。
的確,創作沒法死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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